道藏于农：《授时通考》所见清代皇帝的农学思

明末清初，兵燹不断，百姓流离，生产破坏。在定鼎中原以后，清廷除“颁正朔，授民以时”之外［1］(P187)，四位帝王发展经济，重农兴业，以固邦本：顺治帝“祀先农，行耕耤礼”［2］（卷八一,P636），康熙帝曾绘制“耕织图”，雍正帝亲耕耤田，乾隆帝编纂农书。根据《中国农业古籍目录》记载，清代有农业古籍1252种［3］(P63)，其中《授时通考》颇具代表性。是书之编纂肇源于乾隆二年（1737）五月，弘历认为“农桑为致治之本”，“为耒耜、教树艺皆始于上古圣人，其播种之方、耕耨之节与夫备旱、驱蝗之术散见经籍，至详且备；后世农家者流，其说亦各有可取。所当荟萃成书，颁布中外，庶三农九谷各得其宜，望杏瞻蒲无失其候”［4］(P187)，遂任命和亲王弘昼为监理，总理事务大臣鄂尔泰、张廷玉为总裁，率领南书房、武英殿翰林等47人编纂农书。他们征引经史子集四部文献553种，辑录史料3575条，甄选插图512幅，分天时、土宜、谷种、功作、劝课、蓄聚、成书，名曰《授时通考》①，被誉为中国古代农学百科全书［5］(P93)。“劝课”门除了“汇考”“诏令”“章奏”“官司”“祈报”之外，还收录“本朝重农”7卷，涵括敕谕、祈谷、耕耤、御制诗文和耕织图，寄寓清代皇帝“重农”之意，蕴含丰富的农学思想，然而学界尚未系统探讨。有鉴于此，本文利用这些资料， 从农业和政治的关系入手，探讨清代皇帝的农学思想，以期对推进中国古代农学思想史研究有所助益。

一、“实用”思想：农田功作与降谕劝课

清代农学理论趋向实用化［6］(P178)，农书编纂体现“实用”特征，《授时通考》“采摭经史，但取其切于实用及名物根据所自，诗文藻丽之词，概置弗录”［7］(P3)。从事农业活动，不仅需要遵天时、循地利，还需要生产工具，《管子·轻重乙》曰：“一农之事，必有一耜、一铫、一镰、一耨、一椎、一，然后成为农。”［8］(P1448)改进生产工具，可以提高劳动效率，多获农利，故《淮南子·泛论训》曰：“古者剡耜而耕，摩蜃而耨，木钩而樵，抱而汲，民劳而利薄。后世为之耒耜、耰锄、斧柯而樵，桔皋而汲，民逸而利多。”［9］(P914-915)

从垦耕、耙、播种、淤荫、耘籽、灌溉到收获，《授时通考》“功作”门详述各种农具，包括形制、功能等，兼有图解，充分体现乾隆帝“于实用有禆”的指导思想。兹胪述如下：

1.垦耕。《吕氏春秋·审时》曰：“凡农之道，厚之为宝。斩木不时，不折必穂。稼就而不获，必有天灾。夫稼，为之者人也，生之者地也，养之者天也。是以稼之容足，耨之容耨，据之容手，此之谓耕道。”［10］(P696)垦耕之具有耒耜、犁、耕盘、牛轭、镵铧、鐴刬、锋、长镵、镢、臿、铁搭、、櫌。长镵为踏田之具，镢为田之具，櫌为槌块之具，耕盘为驾犁之具，“旧制稍短，驾一牛或二牛，故与犁相连。今各处用犁不同，或三牛四牛，其盘以直木，长可五尺，中置钩环，耕时旋擐犁首，与轭相为本末，不与犁为一体”［11］(P203)。

2.耙。耙劳之具有人耙、方耙、耖、劳、碌碡、礰礋、拖车、田荡、刮板、平板、梧桐角等。其中，耖为疏通田泥之器，“高可三尺许，广可四尺，上有横柄，下有列齿，以两手按之，前用畜力挽行，一耖用一人一牛。有作连耖，二人二牛，特用于大田， 见功又速。 耕耙而后用此， 泥壤始熟矣”［11］(P226)。

3.播种。《诗经·小雅·大田》曰：“以我覃耜，俶载南亩，播厥百谷。”［12］(P351-352)播种之具有种簟、耧车、瓠种、砘车、挞、辊轴、秧弹、秧马、橇、种箪等。相对于耕、耙、耧、砘，寡力之家使用瓠种更易见功，其使用方法为：“窍瓠贮种，量可斗许，乃穿瓠两头，以木箄贯之，后用手执为柄，前用作觜；泻种于耕垄畔，随耕随泻，务使均匀。又犁随掩过，遂成沟垄。覆土既深，暑夏最为耐旱，且便于撮锄，苗亦鬯茂。”［11］(P249)

4.淤荫。淤荫之具有农舟、划船、野航、大车、下泽车、推车、杴、杷、竹杷、朳、畚、箕、帚、瓢柸。朳为无齿杷，用以平土壤，聚谷物；“竹杷”则于场圃樵野间“用之爬以藁叶，以疏粪壤，有爬罗剔抉之功。或执以拾粪，其制稍密”［11］(P271)；农舟“质朴浑坚，任载刍粮，异于渔钓者流也。当收粪时，即以此舟遍历城市，虚往实归，尤上农所亟”［11］(P265)。

5. 耘籽。《诗经·小雅·甫田》：“或耘或耔，黍稷薿薿。”［12］(P349)“耘籽”之具有钱镈、耨、櫌锄、铲、耧锄、劐、镫锄、耘爪、耘杷、耘荡、薅马、蓑笠、臂篝、覆殻、屝、薅鼓等。其中耨为锄草器，镫锄为刬草具，耘杷则“以木为柄，以铁为齿，用耘稻禾”。耘爪是耘水田器，形制和用途为：“用竹管随手指大小截之，长可逾寸，削去一边，状如爪甲，或好坚利者，以铁为之，穿于指上。用耘田以代指甲，犹鸟之用爪也。陆龟蒙云：耘者去莠，举手务疾而畏晩；鸟之啄食，务疾而畏夺。法其疾、畏，故曰鸟耘。尝观农人在田，伛偻伸缩，以手爪耘其草泥，无异鸟足之爬抉，岂非鸟耘者耶？”［11］(P28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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